【周喻】云山乱04
04
周泽楷没想到会在机场碰见一个瘾君子，他在杀死他之前甚至不知道他叫陈源。直到那块白玉从死者的口袋里掉出来，包装盒在坠地的一瞬间因为重力被打开，露出里面的宝物。玉是很脆弱的，只是一点点外力，表面已经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纹。
周泽楷将白玉古董拿出来，后知后觉这是G市博物馆丢失那一件，兜兜转转原来在这里。因为母亲喜欢古物，周泽楷从小对古董比常人多了一点认知。当时，白薇因为这块古玉的失窃叹了好几天的气，因为迄今为止，那么通透那么完整的汉白玉已经很少了，况且又是贵族的墓葬品，白玉被粗狂的几刀雕刻出蝉的形状，造型极为传神，因为古人相信蝉长眠地下，却终有破土新生的一天。
如果母亲还在的话，会为这道裂纹伤感更多吧。周泽楷用盒子里的软布拿起玉蝉仔细打量，玉色在昏暗的房间内莹莹发光，然后把血渍和水渍都擦干净装进自己的口袋。
深夜的机场，周泽楷本来是打算来这里处理伤口的。监控只拍到他往出口走去，因为楼道的尽头就是厕所，出于隐私考虑并没有增设摄像头。离开监控范围的周泽楷没有出去，而是径直上了三楼。
他知道三楼是深夜航班的休息地，周泽楷在三楼的角落站了一会儿，直到二楼最后一家便利店关灯。机场的楼层间隔很低，周泽楷不需要借助其他工具，轻易地跳到了两层楼中间的横栏上，再翻进了二楼的厕所。
如他所想，室内黑漆漆的一片，随着随后一架航班落地保洁员已经将这里关闭了。但周泽楷一走进去就知道里面有其他人，沉重的呼吸声、室内残留一点金属被烧干的味道，陈源甚至没有关上隔间的门，从C国飞到G市需要15个小时，他提前联系了人到厕所交易，好不容易等人走光了再也按耐不住毒瘾，锡纸裹着白粉在将灭的灰烟中享受最后一刻。
“吸完这口要去戒毒所吗？”黑暗中周泽楷冷不丁地开口，他的右手放在口袋里，捏着一把折叠起来的小刀。
“只是口吸的话不痛苦的，到静脉注射才是没救了。”
还是商量的语气，周泽楷站在门外认真观察陈源的神态，从鼻腔到大脑的刺激需要时间反应，陈源坐在马桶上望着周泽楷，很久直到才出声。
“滚。”
周泽楷慢慢走近，一只手扶在门边上，这个时候他认出了陈源的脸。在深夜里纵火，烧死了一家两口的杀人犯，他记得这桩案子因为嫌犯认罪主动和积极赔偿，判了死缓，支持减刑。但现在陈源正坐在这里飘飘欲仙，杀人者毫无悔过的姿态，甚至从赌变成了毒。
周泽楷觉得再礼貌下去也有些不合适了，他在陈源自娱自乐毫无觉察的目光中，将他拎起来抵在了窗边。
强吸水毛巾提前避免了血迹喷溅，厕所工作间的洗涤剂足够周泽楷处理好现场的一切。更多的收获就是那块白玉，他想到汉代玉回到汉代的寺庙里不见天日，或许是很好的结果，那一池荷花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带自己去看的，那时候周泽楷也曾在神佛的注视下虔诚地许愿。
他许愿自己能守住来之不易的幸福，祈祷自己未来能成为一个和父母一样的好人，但最终没有应验。
寒蝉凄切，向死而生。死去的生命最终会回到地底，周泽楷则真切地期望，自己这种人不必再有轮回。
“小周？”
喻文州开着灯，原本用来吃饭的餐桌上铺开了一大片案卷。周泽楷端着水杯走过去，看到了一张犯人的模糊素描，下面一行小字“有着极为成熟的犯罪心理和技巧”。
“我侧写一直都很烂的，只是怀疑……没有任何争斗的痕迹要么对方完全压制，要么是相熟的人。”
其实喻文州猜错了，陈源刚吸完，浑身都是瘫软的，没有任何技巧，刀口就切断了他肺部的动脉。周泽楷像处理一只蛞蝓一样处理掉了他，带走了那块白玉和被烧黑的锡纸。
“好辛苦。”周泽楷拿起喻文州的杯子，去接了一杯温水回来递给他。
手指和手指接触的一瞬间喻文州的指尖是冷的，他接过水杯捧着暖手。深冬的时节，外面的风已经很大了，拍着着窗口传来轻微呜咽的声音。
灯下，喻文州就这么仰头望着他，眉目间全然是温暖的笑意。
“天冷，赶紧睡吧。”
周泽楷的表情看起来很乖，说：“嗯。”
喻文州知道或许明天下班回来周泽楷就不在了，突然有点舍不得：“以后如果不想待在学校的话，可以过来玩。”
“好呀。”
周泽楷还是那句回答，喻文州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。过了一会儿之后，才发现周泽楷没有立刻离开，而是坐在旁边安静地喝水，等他望过来才说：“听说R大冬天的梅花很好看，你会回来看看吗？”
喻文州莞尔：“只是梅花吗？不管是小礼堂门口的海棠，还是教学楼前的银杏，还是后山的白玉兰，我都可以。”
喻文州：“晚安？”
周泽楷把空掉的玻璃杯放回去：“晚安。”
第二天一早。
天还黑着，喻文州揉着睡眼惺忪地眼睛，飞快出了门。路边卖早点的摊子已经热气腾腾地开起来了，付钱的时候手机弹出消息。
黄少天：帮我带两个烧麦。
喻文州很快回复：蛋黄还是酱肉？
黄少天：一样一个，还要一杯豆奶。
喻文州觉得这人麻烦，但一想到两人昨天半夜还在交流案情，顺嘴就让老板就往豆奶里多放了勺糖。
拎着三袋包子点心，四杯豆奶喻文州走进警局。黄少天眼睛一瞪：“你吃这么多？”
一只手从他后面伸过来接过自己的那份，黄少天扭头一看是魏琛。
“咋啦，就你知道让文州带早饭啊？”
魏琛把吸管插进去，喝一口差点吐出来：“怎么这么甜！”
喻文州转了两下笔，还是决定不说话了。
黄少天边吃边说：“魏老大，我和文州还是想回案发现场看看。”
魏琛问：“有什么说法？”
“从录像来看确实没有人尾随陈源，但是这个人、文州说有点在意。”黄少天指着电脑屏幕上一个带着黄色毛线帽子的年轻男性，“我们从前到后对比了人流中的所有人，他不是从机场出来的旅客，并且在陈源进去后不久就出来了。”
喻文州补充：“我和少天都觉得，他应该是等在里面和陈源接头。”
魏琛很赞同这个说法，但希望他们不要将这个接头人的看的太重：“死亡时间对不上，陈源至少是在他离开一个小时后被杀的。文州，你的怀疑是什么？”
喻文州没想到魏琛这次一上来就问自己的意见，诚恳地答复：“我觉得新杰的眼光不会出错，他们应该是在厕所交易毒品。”
魏琛说：“去吧。明天机场那边就要重新开放这里了。我去找信息组的对比人脸，尽快查实这人的身份，你们去现场再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。”
却没想到黄少天晃了晃自己的手机，很得意地说：“这些贩毒的基本上都是划好地盘的，这人负责机场一带的散户，这地方本来流动性就很大客户不固定也不够多，我和文州决定赌一把。也许这一块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在卖，找禁毒支队的方锐要了消息，已经联系上了，明天下午四点交货。”
“胡闹！那可是毒贩！”魏琛一拍桌子，瞪着面前的两位，“就两个人去，万一有枪支怎么办？如果身份暴露，他的上线决定弄死你们怎么办？”
喻文州只好解释：“我们不在现场会实施抓捕行动，首要目标是拍下他的清晰正脸，关于陈源的消息能问就问。”
“那也不行。陈源的死讯已经传开了，明知警察在查这件事，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小。”
“万一呢？”喻文州直视魏琛，眼光中充满了坚定，“这是我们现在能抓住的最后的人证。当年你和方副在港口堵走私犯的时候，警队支援是在10分钟后才到达现场，那个时候的魏队一直是我的表率。”
“少说漂亮话！那次抓捕老方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半个月！三处中枪，光取子弹用了四个多小时！喻文州，你觉得你能承受得住？”
“可以！”黄少天抢先说，“我和文州都可以！不要小看我们啊魏老大！我们可是要转正真做警察的！”
魏琛：“滚犊——”
“让他们去吧。”
方世镜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，在魏琛骂人之前走进来下了决定。
“已经有风声开始传陈源的死涉及到政治站队，必须要在舆论真正发酵前把这个案子厘清楚。不能因为这桩命案，影响上面对陈禹华的审查。”
黄少天翻了个白眼：“我看这个风声就是陈处自己放出来的吧。”
喻文州也调侃：“潜在嫌疑人又多一个？”
“少插诨打科！”方世镜面对着两个少年人，看了半晌，最终叹了口气。
“现在接触证人的任务交给你们，会有三个便衣在机场二楼随时待命，但是为了不引起毒贩的警觉，他们不会进到洗手间里面。你们的目标任务是确定毒贩是否为那天晚上接触死者的卖家，如果是立即叫人抓捕。如果不是，尽量套话，尝试问问当天和陈源交易的情况。”
“是，副队！”
魏琛只好妥协：“现场我来指挥。”
方世镜：“请务必保证安自身安全。”
黄少天和喻文州为第一次出抓捕做了很多准备，包括手势和暗号的确认，行动路线和三个行动方案。向上申请枪支使用没有通过，黄少天有些失望。
魏琛拍拍两个徒弟的脑袋，说：“哪能抓一个人就给配啊？放心吧以后机会多的是。”
下班的时候，魏琛揽着两人说请吃饭。黄少天兴高采烈地应了，说是要吃三笼虾饺。
喻文州收拾好东西，也准备一起走，此时收到了周泽楷的图片。
周泽楷：图书馆图书的借阅卡.jpg
周泽楷：上面有你的名字。
喻文州：很早时候比较喜欢看小说，是哪一本呀？
周泽楷：《嫌疑人X的献身》
周泽楷：好看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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